【话说谏官周怡74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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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心水西讲学
邹守益在《水西精舍记》言到:“刘侯遣俞生堂、翟生祐、王生汝舟以徵言”。其中的“翟生祐”为泾县桃花潭人,字思顺,号石川。桃花潭的翟军老师给笔者提供了周怡与翟祐往来的书信《与翟石川书》和《复周都峰》,这是《讷溪集》中所没有收录的。
从周怡给翟祐的信中可见,王龙溪一年内连写五封信给周怡,内容皆是对水西精舍诸友的关切之情,可能有更多的是对水西讲学情况的关心。
水西精舍在嘉靖三十一年(壬子1552)始建,嘉靖三十三年(甲寅1554)建成,从“五十以后,人尚欲与少壮者竞能邪?同志中仍以此等为恭相责望邪?”推算,此时为甲寅年后,周怡已满五十岁了。信中提到为水西精舍题字的事情,从“精舍中赖兄主张,闲时即须一到,况春秋大会时邪?”可知,翟祐当时负责水西春秋大会的筹备工作。周怡言他病痛在身,有机会要同翟祐切磋斟酌,以“老来同心佳伴”,但愿在水西春秋大会以外“更相作往来计,了此余生,万冀不弃”。信是在大年三十的除夕前写的。
《与翟石川书》
今岁五得龙溪先生书,皆以此方便。书中无别言,惟惓惓于精舍诸友,恳切求人。命小弟致意诸公。兹浄景来承手教,甚感。凈景且云作书过,以字大,复作。此兄之过爱而又外之也。
五十以后,人尚欲与少壮者竞能邪?同志中仍以此等为恭相责望邪?尝见唐荆川作一尚书简,一板仅容两行字,犹相错取空以容草,或不能认,似或为过。若吾兄,不无过自疑,此笔处是有心病否?呵呵。
精舍中赖兄主张,闲时即须一到,况春秋大会时邪?病痛在身,不时有若见得此学真切,更自有斟酌,如何?如何?
不才幸密迩高贤,老来同心佳伴,愿自大会外更相作往来计,了此余生,万冀不弃。岁即除,惟倍加珍摄,为道自爱。
翟祐在收到周怡的信后,立刻作了《复周都峰》一信。告知周怡他昨天从泾县归来,便收到了他的信。此间他在给亡母上香奉爇,父母相继去世的二三年间,他都非常难过。信中所言的“去岁安成之行,实不得己,此须面告”。就是指他和俞堂、王汝舟三人,被宁国知府刘起宗点名派遣到江西安成,邀请邹守益为水西精舍作记一事。时间为邹守益所作《水西精舍记》落款时间,即“嘉靖三十三年甲寅秋七月”。翟祐回信给周怡的时间应是嘉靖三十四年(乙卯1555)除夕前,此年周怡五十一岁,也对应了“五十以后”。
翟祐《复周都峰》一信中,对于当时学风很是担忧。“吾辈今日之学,病在尚空言而不敦实行,徇己见而不通众志,所以不能取信于人,徒增肬赘于一方,仁人君子之所为痛心也。”他认为要“长善而救其失”,这是讲学教者需要努力做的事。
他对周怡寄予很高的期望,“培植化原,辅相皇极,自一方以达于天下,自一地以垂于万世,兄丈不得辞其责矣。”何况兄丈你现在走出来讲习了,“己收显名于当世”了。对于周怡信中提到“老来同心佳伴”,在春秋“大会以外更相作往来计”,翟祐的回复是:“弟虽不肖,敢不勉力受教以共图不朽?”
由此可见,《赠泾侯东园丘君序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二)周怡所道的“泾国子生翟子某,以泾人士之归心趋而告予谋所以永之。翟,泾之巨族也,某翟之士望也。与予有道谊之雅。予辱知于丘君,予固喜谈,道之不容已也。”这位与周怡“有道谊之雅”的“泾国子生翟子某”,后在万历初年周恪收录时隐去名者,即为翟祐。
周怡有时在一年内,三次在泾县水西精舍长住讲学,但来精舍听讲的人却很少,“三往精舍为久住计,然来者甚寥落。”阳明心学在水西精舍传播的初期,也如王龙溪担忧的一样,难有实效,“留心此学者,读如师所忧,既不肖亦了事而已,无实得也。”周怡在给王龙溪的回信中言“此事须吾师一二人力振之”。
《复龙溪师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尺牍卷四)
今岁三往精舍为久住计,然来者甚寥落。留心此学者,读如师所忧,既不肖亦了事而已,无实得也。俯仰今昔,不胜浩叹挽,俗汉子诚不易得,此事须吾师一二人力振之。包子敬往时,曾有书及明水先生书,井上不识登徹否?
周怡在与管寅斋的信中,谈到一年以来,诸老先生云集水西讲学,而能真正传承阳明心学的“实体承者”很少,若“相沿成习,无益身心”,自认为能“推求其本”,也表示“有躬行”,皆是空谈的“出口入耳”,这种讲学于师生都无益。他谈到当时学风日下,“市学相率而于伪”。勉励诚心而诚志的管寅斋,为振兴一方文化而努力。“益尊所闻,益行所知,刚健笃实,辉光日新,其德为乡里作倡,风动一方,无使多口,以此学为口实,所深望也。”
《与管寅斋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尺牍卷四)
吾兄温其如玉,学道伟器,辅之学力,克养完粹,何可当也。诸老先生年来,开讲水西会者云集,然而实体承者甚鲜,相沿成习,无益身心,固皆自误推求其本,亦示有躬行,先之宜乎。出口入耳,无益于已,亦无益于人也。孔门学道安贫,本有家法,近年来几于市学相率而于伪,可衰也已。吾兄诚志,于是更祝益尊所闻,益行所知,刚健笃实,辉光日新,其德为乡里作倡,风动一方,无使多口,以此学为口实,所深望也。
周怡收到王龙溪的信,要到水西精舍参加讲习会。在给林碧塘父母的信中言他三日后即出发,先到宛陵等侯,他到一处有小事情要办,当天就过去。老师“千里来邀,义不堪违”。道理很近,却到很远的地方去寻求,这是因为情意相投,志同道合,没有戒备,要诚信待人。如果像身上沾满污泥的猪和弓勾着的猫头鹰,别人一见就讨厌,哪有什么亲疏可言,所以“诚”不可掩的。
周怡时常在水西讲学,定是听到了一些对他进行人事攻击的流言蜚语,他在向林碧塘父母吐露他的处理方式是“无辨以止谤,自修以安人”,“鼓钟于宫,声闻于外”,谤者自默无能掩钟之洪亮。他也谈到近期的水西会有很多高贤,也有告状的小人,“有中不中者居多”,甚至还有人对于周怡来水西讲学的动机产生怀疑,“今之世皆以利动,吾之动独无可疑耶”。
周怡说我“今虽非富不可以言贫”,谁见我求田造屋了?比皂胥市贩好过,不如富室掌筦库的人。又有人说,你“既讲学矣,何亦卖田?何亦造屋?”应该是穿破烂不堪桑的衣服,住在以桑木为门轴的贫寒之家比较合适。那“饭糗菇草者不宜被袗衣,疏食饮水者不宜服三裘乎?”
周怡认为君子要有大智若愚般的憧憧心境 。“家居弊衣粝食,其谁问之?平生辛苦勤俭自立,仅能立门户。怀仁服义者,恤而与之蕴道畜德者,引而进之,亦欲跻之楫让之列,将以劝丁丁赴赴之夫也。是何足比,数辱君子之憧憧耶。”
所以周怡言,我从太平到泾县水西精舍讲学,“姑出舍他邦,静言反省,庶以补过滌瑕求,不辱先人,不负师友之厚,不知能如愿否耶?”林碧塘来僻地讲学,为“瑰伟之才,圭璋之器,暂就蕞邑聊以小试,非久淹者。”古之贤圣豪杰,自期待以性之仁义道德自成就,目前那些琐琐的闲话,无足去观听。诗曰:“高山仰止,景行景止。”你行为正大光明,仰望着高山,效法着大德。又曰:“有扁斯石,履之卑兮。”那些扁扁平平的乘车石,虽然低下有人踩。只有高明自爱。从周怡给林碧塘父母的信中可见,林碧塘也是在水西精舍建成初期来讲学的阳明学者,是阳明心学在水西初期的传播者。
《奉林碧塘父母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尺牍卷二)
奉违得龙溪先生书约,只到水西精舍相候会。三日即行,先至宛陵候,生仍同过一处有小幹,生即日再往。千里来邀,义不堪违,道迩求远,人皆知哂言同心而兰臭,不戒自孚,豕负塗而弤鸱,一见即恶,夫岂有亲疏哉?诚之不可掩也。
仆少日狂妄,不致疑嗔,迩来省惕,反积愆尤,时异也。违时不蛰,仍希自昭,老马为驹,秪取辱耳。有言不信,尚口乃穷,此古人无辨以止谤,自修以安人也。“鼓钟于宫,声闻于外”,谤者自默无能掩钟之洪亮。
近会多贤,皆惊羊叔之酖人,又恠师旷审音,而或有逆亿之可笑也。若厚心人见真讪上之书,犹为匿之,乃今闻人有言,遂坐必生之所告也。乃以告之执事,此非大可笑事耶。亿或有中不中者居多。夫人与有言者,岂他无所交而独与生亲交耶。故曰:“明则不疑,谓能疑为明,何啻千里。”虽然致人之疑乌得无愆,平生躁易,好急人之难,乐成人之美。今之世皆以利动,吾之动独无可疑耶。
仆前虽不甚贫,不可以言富。今虽非富不可以言贫,时人耳目亦见吾求田矣,亦见吾造屋矣,遂以为富。若比之皂胥市贩,似为过矣。比之富室掌筦库者,亦不如也。由人言之吾既讲学矣,何亦卖田?何亦造屋?必百结之衣桑枢之室乃宜也。然则饭糗菇草者不宜被袗衣,疏食饮水者不宜服三裘乎?如不肖,家居弊衣粝食,其谁问之?平生辛苦勤俭自立,仅能立门户。怀仁服义者,恤而与之蕴道畜德者,引而进之,亦欲跻之楫让之列,将以劝丁丁赴赴之夫也。是何足比,数辱君子之憧憧耶。
姑出舍他邦,静言反省,庶以补过滌瑕求,不辱先人,不负师友之厚,不知能如愿否耶?明公瑰伟之才,圭璋之器,暂就蕞邑聊以小试,非久淹者。以古之贤圣豪杰自期待以性之仁义道德自成就,目前琐琐,无足观听。诗曰:“高山仰止,景行景止。”又曰:“有扁斯石,履之卑兮。”惟高明自爱,临发冗迫,草率信笔,言之不莹,不能宣心之鄙诚,绕祈照涵不罪。
俞寒泉和吴竹山是周怡的同心道友,他俩曾与王汝舟(号济甫)共同在水西讲学。
查铎介绍王汝舟的《王处士安吾行状》中就提到过他俩:“嘉靖乙亥(1539),文庄公为南监少司成,处士裹粮从之,与受轩贡先生、戚竹坡、吴伯南诸公合并鹫峰寺,服习师训者几三年,日有所进,自谓圣人可以立至寻。又从东廓邹先生、绪山钱先生、龙溪王先生游,往来天真、青原之间,虽岁时伏腊且忘归,归则与俞寒泉、吴竹山、王乐庵聚水西,相与讲明倡率,自是泾士人信学者日多。”
俞寒泉与周怡是“向约至南都及弟时”的旧相识,周怡在信中对他再次来到水西讲学很高兴。“水西道场却喜兄归,以此为归,老主人亦不为左迁矣,兄其无旷职乎?”
另从周怡给吴竹山的信中可知,俞寒泉也是水西道场的开山祖师之一,现又回水西担任讲学主持:“公等非当年开山祖师一人乎,今幸寒泉兄回,又添一住持,法堂不孤寂矣”。俞寒泉与曾经的同事吴竹山又聚了在一起,当然是高兴,“竹山兄能与同寅协恭和衷,尤大快事”。周怡言我虽身在黄山,还是心神相通的,水西道场有你们坐镇真是太好了。“山有仙则名,水有龙则灵,道场有祖师,不怕法门不盛也”。周怡还告诫他对于他儿子的科举考试要关心留意一下,还重申了不能太多专注家务而分心讲学。对于俞寒泉来水西精舍讲学,周怡告诉他,讲学补助的标准也是很低的,“每年每季只布施陪银一两助之”。
《与俞寒泉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尺牍卷四)
承远驾枉顾,又辱远送。数年契濶此慇懃足补合矣。向约至南都及弟时,则从者又返矣,是何往返之易矣。甑山公深致意,至淮安遇杨慎蓭亦甚知兄何时与其人处也。四方道义,罔不称重。
水西道场却喜兄归,以此为归,老主人亦不为左迁矣,兄其无旷职乎?此中只是一耐烦养,一含弘光大体度,又好接引来者,亦好消融渣滓,容人一切,闲说话正好养长者德度。每年每季只布施陪银一两助之,便是大功德,如何?
竹山兄能与同寅协恭和衷,尤大快事。小子身虽远,而心神相流通矣。山有仙则名,水有龙则灵,道场有祖师,不怕法门不盛也。恳切,恳切。南风时来,惠我德音。贤郎举业望留意。若分心家务则不专,不专则不精,且培养利心根深亦大非宜。如何,如何。
周怡写信给在水西讲学的开山祖师之一吴竹山,很高兴俞寒泉的到来,“水西道场,亦后千年一胜事”,愿他俩广收门徒传教,“更望耐烦接引来学,须大扩无我胸次些,小不齐一切包罗含蓄,久之自相皈依无破法者矣。”信中,周怡很他介绍宁国知府罗近溪和泾县尹刘觉吾皆深得民心,水西精舍是英雄可用武之地。
《与吴竹山》(《周恭节公全集》尺牍卷四)
辱远送道义情真,草草别去,至今怀念未能忘也。水西道场,亦后千年一胜事。
公等非当年开山祖师一人乎,今幸寒泉兄回,又添一住持,法堂不孤寂矣。更望耐烦接引来学,须大扩无我胸次些,小不齐一切包罗含蓄,久之自相皈依无破法者矣。若少因循放松,人心益散,法堂前草深茅矣,惟兄念之。近溪公皆信之无异议者,自太平、南都、江北至都下,人皆重之,又喜公道之不乱也。
贵县尹刘觉吾公,岂弟狷介之声喜人,人皆知之甚为喜,非刘公意,然为吾道喜,自不容已也。
从周怡对水西讲学的关心程度来看,他是水西春秋大会和精舍讲学的组织者和策划者之一,对于水西初期讲学开讲的影响和贡献也很大。
周怡在嘉靖三十八年(已未1559)“春往杭州,从龙溪赴天真会”的,而罗近溪是在嘉靖年四十一年(壬戌1562)来宁国的:“惟岁壬戌夏,盱江罗公,以司寇大夫奉明命来守宁国”(《周恭节公全集·奉祝郡侯近溪罗公寿序》文录卷一)。周怡写给俞寒泉和吴竹山的信应在嘉靖年四十一年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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