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我们携手共建,给81号大院的孩子一个温暖、活力、包容、友善、安全的成长空间……”如今,位于广州市越秀区黄花岗的81号大院正在这座城市掀起一场颇具探索性的参与式行动。四个月前,这里的街坊提出了为孩子建一座社区花园的想法;四个月后,街坊汇集,不仅共同做出了社区花园的初步设计方案,七月底的一个周末午后,更是在社区内自发办起了半天的二手市集。在小区住户间卖东西、玩游戏,众筹建设耗材——这也意味,这个花园值得掏多少钱来建也是大家说了算。
有人说,这是一次“真正意义上的参与式社区建设”。在过往,街坊邻里真的可以根据自身观察,深度地参与社区建设、推动社区发展吗?谁来给街坊提供参与的空间,又有谁可以提供“参与式”的协作支持?这些都是“社区治理”面对的真实难题。实际上,社区街坊更多时候只是“被引导者”。但这一次,81号大院的街坊以“共建儿童友好社区花园”为目标,自发形成包括财务、监督、设计、策划等专业的志愿者团队,持续推进社区花园的建设筹备,而他们的探索,或许能给出以上问题的答案。
想法:
(资料图)
当街坊提出建一座属于孩子们的社区花园
7月底的一个周末午后,81号大院内的科苑文化广场格外热闹。小小的社区广场里,一场由街坊发起的二手市集掀起热潮。81号大院的多个街坊家庭和小朋友纷纷把家里的“宝贝”拿出来摆摊,“花式”叫卖,包括二手物品买卖、、娃娃机“夹公仔”、循环利用物品手作等等,而社区内的托育园、美术机构和高校也在二手市集摆起摊位,邀请小区住户参与二手物品圈圈换、徽章DIY、可降解纸网捞金鱼、以及科普植物小故事。市集上,往来皆是邻里,而无论是街坊还是机构,无论是摆摊人还是“帮衬者”,大家的目标都很明确——社区花园是大家提的,也是服务大家的,要掏多少钱建成什么样,由大家全盘决定。
对此,同是社区居民的芮光晔颇有感触。市集上,她四处张罗,一刻不停招呼着中途拿二手物品过来参与市集销售众筹的街坊邻里;而在四个月前,也是她最早以一个妈妈的身份提出来:这个社区需要一个儿童友好空间。原来,81号大院所在的科苑社区基础配套设施相对完善,唯独缺少儿童游乐空间,经常“遛娃”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。当时,芮光晔就在想:“我们能不能从身边的空间入手,为生活在大院里的孩子们找寻一片活动的场地,建造一座梦的花园?”她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科苑社区居委会,居委会非常支持,于是便在居民群里分享了这个想法,“就一天时间,超过一百个亲子家庭加入了社区花园共建群。”
可光有想法也还不行。在大多数社区,社区花园从发起设计到建设运维,整个生命周期都是由社会机构、街道居委、物业等强有力的团队“做主”和“落地”,他们知道如何筹备资金、做好财务,对接供应商,还知道找谁设计和改造,而街坊邻里更多时候只是接受者,有的社区虽有尝试性地在设计或改造环节邀请居民参与,但也都是“锦上添花”,一直无法突破一道无形的社区参与壁垒——不再由外部人员主导,而是由街坊邻里自己决策和执行。这一次,为了突破这一道屏障,包括芮光晔在内的81号大院七名街坊联合高校、居委会、社区中的幼儿园、托育园、美术机构、青少年宫组成了多主体的社区花园的共建小组,并于4月11日,在居委会举办了参与式共建讨论会。
为了自己的社区花园,这群街坊决定亲自“动手”,将自己对社区的美好想法变成现实。
落地:
参与式应体现在每一细节上
社区花园的想法获得众多街坊认可,一个“草台班子”也搭建了起来,紧接着就是选址。颇有意思的是,共建小组的核心成员要做的并不是“决策”,而是搭桥和协作。在科苑社区居委会举办的第一次参与式共建讨论会上,数名街坊并没有直接决定社区花园的落地,而是挑选出多个社区空地备选,并讨论了社区花园“安全”“不扰民”“改造便利”三大原则,并发布了4天后一场面向全体街坊的定向越野活动。他们在地图上把八个备选选址标注了出来,邀请大家走一遍,然后投票。当天的定向越野仅未成年人便有百余人次人参与,不仅选出了“心水”之地,还纷纷给出具体建议。
建社区花园,不是选了地方就可以撒手不管。5月9日,街坊邻里和社区花园相关方再次汇集一堂,最终选择大家投了最多票的地点一作为社区花园的启动空间,位于社区居委会那栋楼的后侧,靠近社区内各类的公共活动空间,面积大约两百平方米。紧接着的一个多月里,共建小组的核心成员又陆续策划了一场实地测量活动、两场线下绘画设计活动,由专业志愿者引导亲子家庭思考自己想要的儿童友好社区花园应该“长什么样”,并通过绘画和手工艺表现出来。入口画架、小巧滑梯、花花草草……此后,专业志愿者便从这些活动中的挖掘到的想法和需求挖掘出来,进而打造了初步设计方案,经协办小组会议讨论后,分别举办了线下征集意见的活动、发放了线上反馈意见的问卷,最后才在启动空间公示。
但81号大院社区花园的建设和耗材成本经初步估算达到3万元左右,谁来给这一笔建设资金?过去,涉及公共空间和公共服务的改造和优化,在传统的观念里,往往要依靠政府或社会资金。出资方本身也是主导者,本质上,“参与式”也该涵盖到资金筹备的参与。彼时,因同时融入了低碳理念的推广和普及,81号大院社区花园也获得了广东省千禾社区公益基金会的小额资助,但并不足以为花园“买单”。她又在“越秀区社区设计师”项目支持与建议下,听取了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教授王世福“谁受益谁买单”的建议,举办二手市集,邀请受益居民众筹,掏多少钱,就先做多少事,日后如果再需要,可以持续筹款逐步完善。而三名核心街坊分别负责账目管理、收款和监督。
如今,街坊已“掏出”五千多元。不知不觉中,他们通过这一方式明确了自己和这个花园的共生关系。
破局:
参与式还有很多要素待完善
如今,81号大院的儿童友好社区花园建设如火如荼,五千多元也足以推动社区花园从“梦想”迈出“落地”的第一步,但跳出社区住户的身份,回归到“专业人士”的角色,芮光晔也有更多的思考。她是一名社区规划师,也是一家社会组织——广州市荔湾区翻屋企营造社区促进中心的联合发起人,曾参与泮塘五约的社区营造及参与式微改,一直希望在广州普及“参与式设计”及“社区营造”,期望更多人认同每一个个体和社区的紧密关联,建立联系。在她看来,社区花园的建设是一个小切口,但也可以从中看到社区营造的推广难点所在,而81号大院同时也展示了破局的可能性,“这里可以从无到有,其实也给了更多有心人以希望和方向”。
【多方协作:社区里缺少“协作者”】
“参与式”的社区建设,关键在于让多个社区主体可以在一个有效的框架下表达想法,推动多个主体形成协作小组,在繁杂和冲突的想法中找到真实诉求,在社区资源的对接下让期盼变成现实。这往往需要甘当辅助的协作者和资源对接的平台。然而,实践中往往缺少这两个要素。而81号大院之所以能形成协作,一定程度也因为芮光晔在扮演着多重角色的身份——既是核心发起居民,还对接联络居民和社区机构组成共同体,引入了自己的机构当公益性的协作平台,指引如何汇总想法形成设计方案,还组织起众筹活动,分好工,“燃烧自己、补齐要素,使事情可以运作下去”。他们的探索恰恰说明了:引入“协作者/协作平台”对参与式社区建设的不可或缺性。
【资金费用:缺少社区协作资金支持】
只有形成明确分工,才有可能构成完整的“参与式”的社区建设。和传统的社区改造和建设不一样的是,“参与式”的社区建设必定需要更多的时间和人力协作,这也意味着需要额外的资金,推动更有“人情味”的社区改造效果。然而,在“社区营造”和“参与式”仍未普及推广的现阶段,这部分资金往往没有单列额外筹集,往往需要从有限的设计或建设资金里抽出费用支持“参与式协作”的工作,在资金本就紧张的情况下,“参与式”的社区建设自然很难开展起来。也有人提出,在目前阶段,可以尝试充分调动更多更多资源,推动社工参与协助协作,以及引入社区外的公益慈善以及社区慈善基金等要素,扮演社区内外多个主体资金等资源要素汇集的载体。
【意见表达:希望听见每一个人的意见】
实际上,在不同价值观的冲突和沟通中,调动各方一同参与建设,让下定论来得更慢、更谨慎,让彼此有一个逐渐适应和磨合的过程——这是“参与式”的社区建设最为重要的内容之一,而且贯穿社区建设的整个生命周期。即便到了七月,81号大院的社区花园备选地依旧张贴着大家对社区花园的设计规划,几张海报上,稀稀松松地有人写上了很“实际”的想法。也有其他小区居民路过提议:“现在公示(征集建议)的海报贴得很低,没有配填写工具,如果能考虑不同年龄段的人现场填写方便会更好,而且现在大家都喜欢通过二维码征集,这个是不是真的有效,不喜欢扫码填写的人怎么反馈其实也可以考虑,我们只有让每一个人真的可以及时了解并顺畅地表达意见和想法,这个事情才会更有意义”。
【后续维护:需要更多、更持续的支持】
社区花园,不仅涉及前期的建设,也包括了后期的运维——谁来组织活动,谁来保护,这时更需要共建小组和协作者发挥作用。这时,共建小组和协作者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微妙,如果全靠协作者推动运维,当协作者撤出或“换人”,社区花园往往难以为继,但共建小组本身由社区居民与社区机构组成,各自有其生活和本职工作,本身也需要协作者支持,如何协同努力,一同利用、维护好社区花园,为社区居民提供公共服务是更为“考人”的一道难题。而在芮光晔看来,“联动”和“赋权”正是关键所在——“接下来我们也打算组织共建小组开会,制定维护管理规则,并联动社区机构团体‘激活’社区花园,比如明年春天办‘一起种植’‘植物大观察’等活动,招募照顾小花园的小小志愿者等。”
文/广州日报·新花城记者:苏赞、杨欣 实习生:皮俊
图/广州日报·新花城记者:莫伟浓